苍峦镇虽然叫镇，但地域面积很广。南疆地广人稀，最不缺的就是土地。这里的建筑多半是各个来此做生意的部落和村寨建造，高高低低，造型各异，倒也有点意思。
白小玄带着众女在宽阔的街道上随意走着，两旁有店铺，也有小摊，都是附近的村民和族民来卖些山货或特产，倒也挺热闹。走到一间茶楼前，白小玄决定进去休息休息，喝杯茶，顺便打听一下消息。
虽然白小玄他们是生面孔，但服务员还是很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给他们泡了壶茶，端来几碟山里的小吃。
“师父，这是虫子吧？”令寒拈起碟子里被油炸得黑乎乎的东西，问道。
白小玄看了她一眼，淡然地回答道：“这是油炸蝎子！”
“蝎子！”令寒正要惊呼，被朱檀捂住了嘴。
“蝎子含有的蝎毒，类似蜂毒的有毒成分，经过油炸高温后，毒性会少很多。而蝎子本身具有镇痉、熄风、攻毒的功效，可治疗疮毒、风湿等病。在南疆这是常见的一道食物，还有油炸蜈蚣。”白小玄解释道，还指了指另外一盘。
令寒撅着嘴，抚摸了几下手里的油炸蝎子，带着委屈的语气说道：“蝎蝎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蝎蝎？”
反正令寒是不会吃的，方语也怕这些奇怪的食物，桃蓁和朱檀是草木之精，更是不沾油腻。四人都抢着吃剩下的那盘干杏仁。
现在是下午三点多，正是茶楼生意旺的时段。稀稀朗朗的十几张桌子都基本坐了人。山里的生活节奏没那么快，也没那么急功近利，经常来镇上做生意的，一回生二回熟，基本上进来个人，就跟全场都能打上招呼，或寒暄几句。
白小玄注意到除了自己这桌跟谁都不认识之外，角落里还有两人包着头巾，背对着大家，低头喝茶，一言不发。看身形是一对年轻男女。
这时一个短打打扮、脸色黑黑还发青的壮实青年走进茶馆，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跟大家打着招呼，寻了一桌坐下，准备开始唠嗑儿。
“憨牛儿，这几天都没见你来镇子上，忙啥呢？”同桌的一个中年汉子拍了拍壮实青年肩膀，问道。
“我被族长派去办事了，最近族里好几个人都在忙活这事儿。”憨牛儿一边擦了擦鬓角的汗，拿起桌上的茶壶自己倒了杯茶，一扬头咕噜咕噜灌了下去。
“啥事儿啊？跟老哥哥我说说呗。”中年汉子压低了声音。
“不能说，族长让我们保守秘密。”憨牛儿摆摆手道。
“我拿我知道的消息跟你换，怎么样？就是好奇，打听打听，我绝不泄漏出去。”中年汉子一脸精明，八卦之心爆棚。
“你能有什么有意思的消息？而且肯定跟我没关系，我不换。”憨牛儿看着憨，倒也知道不乱讲族里的事。
“跟你没关，但跟你们族长有关，怎么样？”中年汉子眨巴着眼睛。
“瞎说，我们族长这几天天天把自己关在密室里研究婴灵，哪会有什么事跟他扯上关系。”憨牛儿果然还是憨，三言两语就说漏嘴了。
“你们巫尸族不是研究尸体吗？研究婴灵是巫灵族喜欢做的事吧？”中年汉子看来对两族有些了解。不过巫尸族和巫灵族是这方圆百里势力最大、人丁最兴旺、声名赫赫的大族，这也算是常识了。
原来这憨牛儿是巫尸族的，怪不得脸色黑中带青，这是经常与尸体打交道的迹象。
憨牛儿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茬开话题问道：“你刚说有什么跟我们族长有关的事？”
中年汉子不慌不忙地啜了一口茶，说道：“我前几天去西霜村走亲戚，不小心看到一对男女幽会，你们猜是谁？”看到周围几人摇摇头，用等待的眼神看向他，吊足了人胃口的他立刻感到十分满足，故作神秘地说道：“男的背对着，看不清样子，但女的喊他千源。女的样子我倒是看得真切，那敦实的体型，黑得发青的小脸儿，就是你们巫尸族族长的孙女巫晓雪。”
他们聊天声音虽小，但茶馆不大。只要有心听，都能听清。白小玄注意到角落两人中的姑娘身子一震，似有些着慌。男的伸手按住她的手背，轻轻拍了拍，试图安慰。
“你胡说，晓雪怎么会跟巫千源幽会？他们巫灵族算个屁！”憨牛儿一听，立马站了起来怒骂。这——难道他喜欢这巫晓雪？
“我可没说那男的就是巫千源啊！”中年汉子赶紧起身拉住他，面色发苦，低声说道。他虽然意思是猜测那男的是巫千源，但也就是背后八卦一下，现在憨牛儿一喊，闹不好可就要出事了。这憨牛儿还真是个憨货。
同桌的另外两位悠闲的神色也紧张了起来，起身要劝憨牛儿坐下。
偏巧此时茶楼外一个白脸儿青年经过，正听到憨牛儿那句“巫灵族算个屁”，霎时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来，站在茶楼门口大声喊道：“刚才哪个龟儿子骂我们巫灵族？”
憨牛儿正要发作，中年汉子赶紧止住他，然后向白脸青年陪笑道：“旭哥儿，你听错了，刚刚我在骂老川哥吹牛，说他算个屁。”同桌的老川哥赶紧点头认了，想息事宁人。
这位叫旭哥儿的白脸青年看向中年汉子，又瞥了眼气鼓鼓的憨牛儿，哪儿还不知道刚才是憨牛儿骂的，眼睛一斜，语气极为不屑，含沙射影说道：“我知道不是你，是个有胆子说、没胆子承认的孬秧子。“
孬秧子是当地土话，就是孬种的意思。
憨牛儿这爆脾气怎么能忍得住这一激，噌地站起来，大声说道：“刚就是我说巫灵族算个屁。你们巫灵族整天躲在密室里，烧烧纸钱，念念口诀，能干嘛？看你一幅病秧子的样子。”巫灵族因为成天跟怨灵打交道，靠的是精神力交流，所以看起来身体瘦弱，面色惨白。
旭哥儿一听憨牛儿的话，登时气得脸通红，尖着嗓子说道：“你以为都像你们巫尸族，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整天抗着个尸体到处跑，傻不愣登的。再说了，我们族长最近让我们提妨着你们巫尸族，免得你们鬼鬼祟祟地来偷师。”
“谁他妈去你们巫灵族偷师，谁鬼鬼祟祟？老子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下我们巫尸族的厉害。”憨牛儿像被踩了尾巴一样，急吼吼地站起来要跟旭哥儿动手。
顿时茶楼的服务员和看热闹的客人都冲过来，拉住他劝解。这大白天的，没办法召唤怨灵，单要靠蛮力，旭哥儿估计是要吃亏了，所以趁着大家伙儿拉着憨牛儿的时候，他撂下一句狠话，便扬长而去。
茶楼里来这么一出，憨牛儿也没心情继续坐下去了，过了一会儿便离开了。茶楼里其他人反倒七嘴八舌地八卦起巫尸族和巫灵族长久以来的历史恩怨。
原来巫尸族和巫灵族，两族祖上本是同枝兄弟，后来在巫术修炼上各自专精于一项，彼此竞争，都觉得自己比对方强。结果后人渐渐真的因此而对立起来，发生过几次大型的流血冲突，竟慢慢演变成世仇。所以两族虽然比邻而居，却关系恶劣，族人见面彼此视若仇敌。而且还在两个寨子之间挖了深沟，划清界限。
而刚才中年汉子神秘兮兮说的幽会男女——巫晓雪和巫千源，身份有些敏感了。
巫晓雪是现任的巫尸族族长巫不朽唯一的孙女，而巫千源是现任巫灵族族长巫无影的侄孙。因为巫无影终身未嫁，没有子嗣。巫千源是她最疼爱、最受重视的后辈，得到了她的真传，极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巫灵族族长。
所以巫憨牛听到他俩幽会的八卦，暴跳如雷，大骂巫灵族。
但巫憨牛此时心里最忐忑的不是这个八卦，而是旭哥儿说巫灵族族长提防他们巫尸族偷师的事。因为这半年以来，族长巫不朽确实做了很多奇怪的举动。比如让族人偷偷去打听附近的村寨有没有新死的幼童或难产死的孕妇；派面孔生的族人假扮外地人去找巫灵族购买摄灵火油，这摄灵火油众所周知是控灵术中用来烧炙尸体获取人油，作为灵引；前段时间还让他们几个去打听巫灵族收纳鬼灵的具体位置。
这些举动如果在巫灵族看来，确实像有偷师的意图。
“族长这是怎么了？”巫憨牛的大脑根本不够用。不过他一如往常，想不通的事就不想，该吃吃，该睡睡，太阳总会升起的。
而此时巫尸族族长巫不朽正在密室里，正对着面前的两个小瓷瓶和一块玉片眉头紧蹙。
瓷瓶里装的是引灵的人油，玉片则是巫族先祖流传下来的物品。
半年前巫不朽主持家族的祭祀典礼时，无意间拿起了祭台上供奉灵物中的一枚玉片。这玉片在祭台上多年从未有异常，这次祭祀中他隐约看见玉片发光，所以他拿起来看看。
当手指一接触到玉片，巫不朽忽然感觉灵魂深处传来一种奇异的感应，彷佛能听到奇怪的声音——小孩的笑声、女人的哭声、老人喃喃自语声等。